第840章 团队
【我反复说过,没有哪位教练应该在一个位置上待超过三年。
如果超过这个时间,你就会变得陈腐,队员们不会那么认真地听你的话。
所以,我早就决定,在和波特兰的三年合同到期后我不会续约,而是会辞去主教练的职务。
有人问我要是三年时间里拿不到总冠军呢?又或者拿到总冠军不想离开呢?
我想这些都不会影响我的决定,赢下冠军,或者无法赢下,我都会离开。
当然,这并不意味着我不热爱开拓者这支球队,不想和他们一起打球、战斗。
恰恰相反,在短暂的相处时间里我意识到这是一支多么伟大的球队,他们团结一致,在乎胜利。
全队十几个人,每一个都在乎团队,将胜利放在心上,在球场上时时刻刻将球队的利益放在第一位,在NBA这是非常罕见的。
如你所知,这是个自私的联盟,并且在变得越来越自私,无私像是一种过时的品质,当人们说你“无私”时不像赞美,而更像在说“这他妈是个傻子但我又不能直说只好给他戴一顶无私的帽子”。
如果一支球队里有一两个队员不在乎胜利,或者很自私,情况会变得很糟糕。
作为主教练,你要分辨球员的状态,因为他们会处在变动中。
今天他们心情好,会一团和气,不停的传球,打得很漂亮。
明天因为什么事心情糟糕,可能就化身为独狼。
这么说是不是觉得NBA球员像小学班级里不成熟的孩子?
没错,他们就是这样,不要以为他们又高又大,拿很多钱就是成熟稳定的人。
很多家伙还不如乖巧懂事的小学生,他们大多被惯坏,而且因为成长问题喜怒无常。
我在凯尔特人队时,我永远搞不懂的人是蒂尼-阿奇巴尔德。
他是个很棒的球员,但他是个性情古怪的家伙,你永远不知道在他身上会发生什么。
当蒂尼心情好的时候,球队从训练到比赛都会一片大好,可一旦这家伙心情不妙,在场上变得不可控,局面就会很糟糕。
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法来判断这些运动员的状态和情况,我一向都相信我的直觉。
丹尼-安吉在菲尼克斯工作的时候专门雇佣了一个家伙,据说这个人可以通过观察你的面部微表情,连通你的脑电波来判断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,以及处在什么样的情绪、状态中。
然后通过这些观察结论,可以决定你在团队中会处于什么地位,发挥什么样的作用。
丹尼对此非常有兴趣而且相信这玩意儿,1997年夏天找机会告诉了我这些,还把那个人介绍给我,说有助于我执教。
我坐在那里听着,心想:“他妈的这家伙肯定是疯了。”
然后我开始嘲笑他,说你这招还不如阿甘赛前喊“菩萨保佑”呢。
丹尼紧紧地盯着我观察了一会儿,说:“拉里,通过我的观察,你是一个敏感紧张,拥有高人格特征的人,很多连环杀手都有和你一样的特征。”
我说:“没错丹尼,因为你说了这些话,我应该把你杀掉。”
1996年我刚到开拓者时,队里有个精神科医生,布鲁斯-奥格尔维博士。
从1980年开始他就在波特兰开拓者工作,一直到今天已经快20年了。
他一直负责给球员做心理测试,从不同的维度来判断一个球员是否有领导力,对冠军的渴求和欲望有多强烈。
据说后来他还证明了杰克-拉姆齐博士有精神病……反正我不信这一套,我觉得只要给我一个月时间,我就能知道自己手下球员是个什么德性,何必做什么测试呢?
难道测试完了你能改变他?或者和他解除合同?
我并不是质疑博士的学术能力,他给阿甘的测试报告至今还在队史陈列馆里,一个13个维度全部满分的奇才,天生的领袖。
只是,我相信直觉,相信人和人之间情感的沟通和日常接触,而不是量表和统计学。
我不愿意再赘述阿甘作为领袖的出色和伟大,这方面的溢美之词太多了,他并不完美但他足够强大,这赋予了他神性。
我不在本书中赞颂神明,而只描绘人。
开拓者是个无私的,能够互相帮助的团队,他们互相鼓励,互相进步。
比如克里斯-穆林,他的到来堪称一次重生的奇迹。
他离开了金州,那里的一切都分崩离析了,在这里他想获得成功,队友们也希望他能成功。
1997-1998赛季开始的时候,他打出了远超上个赛季的表现,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是球队的发动机。
我们都知道他面临着酗酒的困境,这一整个赛季,穆林只在41连胜后喝了一次酒,因为那是阿甘请的客。
除此之外他滴酒不沾,他克制住了自己,将自己的全部奉献给了球场。
我们在1992年的奥运会上合作过,那时候他还在巅峰,是个了不起的射手和传球手。
97-98赛季,我看到了他巅峰期的影子,我感到惊讶,我问他是怎么做到的。
他说:“我也正想问你这个问题,我是怎么做到的?”
我想告诉他,这就是团队给予个人的力量。
和穆林通过交易一同到来的还有布雷洛克,他用防守和拼搏精神赢得了球队和球迷的尊重。
1997年季后赛西部决赛,我们被约翰-斯托克顿打出了生涯系列赛的代表作,我们的后场防线崩溃了。
特里-波特无法再提供高质量的防守和压迫式的快速进攻,布雷洛克的到来至关重要。
在亚特兰大他要承担很多进攻责任,在波特兰他可以专注防守,他打出了有史以来最好的防守表现。
他的贡献很多时候被忽略,作为控球后卫他是场上最稳健的一环,他几乎不犯错,这在开拓者是最重要的。
在球队重要、关键的时刻,布雷洛克从不缺席,他总能命中关键的三分球,或者做出关键防守,为胜利作贡献。
他能理解我的想法,第一时间将教练的意图传达到场上,这是一号位球员的基本功,这点他非常值得信赖。
1997-1998赛季,伟大的常规赛,布雷洛克在赛季的中后期表现越来越出色,尤其是全明星赛后。
因为球队的进攻运转速度越来越快,我们的进攻像野马一样在球场上奔驰,作为控卫的布雷洛克是必不可少的发动机。
虽然他常常不是进攻的组织者和发起者,但他是很好的终结者,以及一个重要的突击力量。
当然,真正给我们这支球队注入质变力量的,是回归波特兰的阿维达斯-萨博尼斯,他是我在波特兰最喜欢的球员,没有之一。
他的很多地方令人赞叹,那么高大,却又那么灵活,如此巨大的手,却有如此精巧的手腕。
而且他对伤病有着极高的耐受力,这点和我一样,我非常理解和钦佩他。
他的腿部和膝盖到处都是问题,整个赛季都处于痛苦之中,其实他可以不用回NBA的,但毫无疑问他受到了海妖塞壬的蛊惑。
我很佩服他,他带伤打了很多场比赛。
哪怕是很微小的事情,比如踩到一块毛巾,都会让他脚部感到疼痛。
情况比外界看起来的要糟糕,他过去受的伤病太多,在欧洲问题得到一定缓解。
但他毕竟在变老,在欧洲不是一场比赛都不用打,只是消耗小了一些。
全明星赛上我只给了他4分钟的上场时间,我问他会不会介意,他说有一点,4分钟太多了。
萨博尼斯对我们太重要了,或者说他对阿甘太重要了,有了他阿甘才能自由自在做自己喜欢的角色。
他是阿甘的影子武士,是太阳下重要的阴影。
不过伤病一直困扰他,我问他是否愿意见见我的朋友丹-德里克。
丹曾帮助我解决了背部的伤痛问题,萨博尼斯愿意愿意尝试任何方法。
季后赛前他抽时间飞去波士顿,和丹一起待了几天,丹立刻开始治疗他的脚踝和膝盖。
他采用的是关节松动术,这是一种深度按摩,通常会感到疼痛,可以分解疤痕组织,恢复关节、肌肉和韧带的活力。
在几次治疗后,我可以看出萨博尼斯的情况有所好转。我知道没有萨博尼斯,开拓者会丢掉灵魂的一部分,有他在,一切都会不同。
据说萨博尼斯在年轻的时候脾气非常火爆,他庞大的身躯像卡车一样可以撞飞任何一个NBA大汉。
但自从他的儿子出生后,他温和了许多,他兢兢业业,带伤比赛,他不再那样凶狠,而这是我们团队需要的角色。
这时候不得不提到伊塞亚-里德尔了,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汉,一个曾经喜欢迟到,但97-98赛季几乎不再迟到的家伙。
相信我,任何一支冠军级的球队都需要这个角色,哪怕球队在常规赛一往无前,可到了季后赛总会有需要过分强硬的时刻。
就像1984年总决赛,凯尔特人队对阵湖人队,当时凯文-麦克海尔在兰比斯上篮时将他击倒在地,如同一根晾衣绳放翻了骑自行车的男孩。
每当人们谈论季后赛强度时,电视台都会播放这个片段。我一直相信凯文不是故意这么做的,但当他这样做之后,他扭转了整个系列赛的局势。
湖人害怕了,他们不敢上身体对抗,他们输掉了系列赛。
我们队有联盟历史上打架最好的球员,他干掉了底特律人,这是我认为阿甘生涯做的最伟大的一件事,堪比迈克-柯里昂干掉了四大家族,澄清玉宇。
但我们不能再让球队最核心球员去承担这样的工作,现在的联盟这么做有很高的风险,会被罚下,会被禁赛。
所以,作为教练你需要找到一个这样的人,如果你的对手试图上篮,他会时不时地将对手撞倒。
球员们不喜欢被撞倒,你让他们中的几个人倒地,会对心理产生很大影响。
我以前就是那个经常被撞的人,这就是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手术。
在所有人撞我的人中,我最讨厌的是比尔-兰比尔,他是一个卑鄙的家伙。
他最喜欢在哨子响起后做动作,比如他做了一个推人犯规,裁判响哨了,他还要从后面对着你来一膝盖,你一转头就会看到他无辜的眼神和摊开的双手。
所以阿甘暴打他的时候,我不要太开心。
我们所有人都毫不掩饰对兰比尔的厌恶。
我记得有一次,我刚上球队大巴,记者们正在讨论刚公布的全明星名单。
我问其中一人,“兰比尔入选了吗?”
他说:“没有,今年没入选。”
我说:“太好了,这下我不用担心他上车后说‘早上好,拉里’,然后我要说‘去你妈的,比尔’了。”。
97-98赛季,里德尔是开拓者门口的野蛮人,他承担起了对抗路的工作,总是第一时间冲出来解决场上的纠纷。
或者在必要的时候撞翻对手,让对手不能轻松上篮,还有他的一些进攻表现令人振奋,我喜欢他的双手扣篮。
当然,我更欣赏板凳席上科比-布莱恩特的才华,他真的非常全能且有潜力,除了脾气不太好性格有些幼稚。
他是我心中理想的得分后卫人选,一个可以达到乔丹高度的天才。
我给了他很多时间去磨练,从赛季初的20多分钟,到赛季末,他已经算半个首发了。
有些时候,我更愿意将他放在二号位或者三号位,而不是里德尔和穆林。
这小子是个大心脏,他要是能控制一下自己的表演欲望就好了。
不过那样就不是科比-布莱恩特,他也不会受到那么多球迷的喜爱。
我们的替补席非常有才华和潜力,这点和其它球队都不一样。
小奥尼尔、本-华莱士,他们未来都会成为明星球员。
这是开拓者长盛不衰的秘诀:他们总是在腐朽中重生。
前提是,阳光充足。
在更衣室,我经常和球员们一起讨论球员的职业生涯,我们为什么而打球。
我不喜欢冲着球员们灌鸡汤,或者说教,那样只能行骗一时,总有一天会被揭穿的。
但有时候当我们胜利太多,一直在赢球,有些得意忘形时,我还是会提醒大家:“看看你们的周围,你们有漂亮的妻子或女朋友。有豪华轿车,住在豪宅里,能乘豪华飞机周游全国。想想这些吧,因为几年或者十几年后你们会退役,不会再有这种生活方式了。好好珍惜这一切,珍惜每一场比赛和胜利。”
老将们会点点头,科比会说“我没女朋友”,阿甘会说“二十年!”
球员们总以为自己会打一辈子球,就像儿童和青少年会觉得无忧无虑的日子无限长一样。
而我清楚的知道,自己拥有什么,因为我失去过,我已经走了人生一半路程了。
现在的职业运动员会忘记他们有多幸运,我知道他们忘记了,他们习惯了住豪华酒店、坐商务飞机或者豪华专机。
我职业生涯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坐民航,像阿甘、波特这样的老将体会更深,他们80年代的时候也一样。
我们不得不早起,赶到机场,和其他所有人一起坐经济舱,那些座位太小了,害得我背痛。
那时候我们打客场住的酒店通常是假日酒店之类的快捷,现在?开拓者住的永远是最豪华的酒店,有些酒店就是球队老板老唐的。
有段时间,具体是全明星赛后,我觉得球员们在后半赛季有些软弱,有些注意力不集中,41连胜让大家都觉得常规赛差不多就这样了。
当时我真想让大家改坐普通民航,这会阻止队员们在起飞前两分钟才出现,同时坐在经济舱会让球员们感觉到,自己其实没什么了不起,不过是坐飞机去出个差工作而已,这对球队有好处。
很可惜,我们老板提供专机,坐民航有很多风险,这一愿望无法达成。
这导致97-98赛季常规赛结束,我们最后的战绩是77胜5负,在下半个赛季我们输掉了五场比赛。
这个战绩已经不能用了不起来形容了,简直是完美的无以复加,但我竟然还是觉得有不足的地方,可能我太苛刻了。
因此在最后一周的比赛时,我希望大家能多带孩子来更衣室,让氛围更加轻松有爱一些。
当我还是球员的时候,凯尔特人队更衣室里经常有球员们的孩子跑来跑去,包括我的儿子。
我喜欢看着他们在更衣室嬉闹,这是他们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之一,是他们成长过程的一部分。
阿甘的儿子总是最疯狂的那个,他是孩子王,带着大家疯跑、嬉闹,把更衣室搞的一团糟,但大家都很开心。
在去年季后赛结束,也就是输给犹他爵士后,我提了一个建议,就是大家吃一顿散伙饭。
我不敢相信,过去开拓者没有吃过散伙饭,可能他们拿的冠军太多了,又或者1993年的意外让这种事太沉痛。
总之,我坚持每个赛季结束,大家一定要吃散伙饭,因为这很有可能是你这一生最后一次见到某人,后面也许永远无法见到了。
因为赛季结束,有些人要退役,有些人会被交易,或者签约去了其他地方。
我知道球员们很难接受,尤其是输球的情况下聚餐,那时候在波士顿,每次输掉系列赛吃饭我都不想去。
可是后来每每回忆,我都觉得那是一次重要的道别,幸好我去了,因为你不知道赛季结束会发生什么。
像1997年夏天,PJ-布朗、范埃克塞尔就被交易走了,杜德利去了纽约。
联盟是转瞬即逝的,你的职业生涯往往在你发觉它结束之前,就已经结束了。
以凯文-麦克海尔为例——我和他一起工作了12年时间,突然之间,他在我的生活里消失了。
在你打球的时候,似乎有成千上万的事情比篮球更重要。
但是当你的职业生涯结束的时候,你无所事事,你从开车去训练场、匆忙赶往机场、接受治疗、打比赛……到无事可做。
到了那个时候,你愿意做任何事情,只要能和队友一起吃晚饭。
在97-98赛季的常规赛结束时,我又提议在季后赛打完后,我们要吃一顿散伙饭。
但这一次,我们要在六月,在奥布莱恩杯的陪伴下,开心的吃散伙饭。
没有什么比成为团队的一员更好的了。尤其是当你获胜的时候。】
————1999年出版,拉里-伯德、Jackie Macmullan合作编写《Bird Watching》,摘录。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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